第23章 秘密
香椿儿说好婆家,接受男方厚重聘礼,消息不胫而走。当她那个脑残弱智未来的男人,春节拜年出现在孤山坳的村头,全队炸开了锅。
香椿儿不算漂亮,孱弱瘦小,但她精明伶俐四肢健全,在鼓山坳女孩子中排在中档。人们在唏嘘惊叹之后又对香椿儿惋惜,香椿儿的后半生被活活葬送。
卫东风辍学回村,带着新思想新观念,要求她为了后半生的幸福,挺身站出来与家庭作坚决斗争。母亲的眼泪赛似钢刀利剑。三颠姑一次次寻生觅死,将香椿儿萌生反抗的念头扼杀。家里太穷了,接受下的聘礼钱早已用光花尽。父母没有第二条道路选择。
那天晚上卫东风在村头拦住香椿儿,直言不讳说,你退了那门不道德的婚姻我娶你。香椿儿反问,你家能拿出那么多的钱?卫东风说破四旧立四新,革命青年新婚新俗新事办。香椿儿大怒,放狗屁,退婚不退钱,男方家不带人把俺家屋子扒拉了不可。
香椿儿对卫东风印象不好,但他是个有知识有文化正常的男人。如果卫东风家能拿出聘礼钱,香椿儿倒是愿意嫁给卫东风。可惜他家太穷,一贫如洗。两人就这样不冷不热不动声色的暗恋着。板桥看电影,两人关系发展推进一步。
夜深人静卫东风常约香椿儿出来幽会。他给她讲学校里的事情,背诵徐志摩的爱情诗歌,朗诵他写给她的情书。香椿儿虽然一知半解,她却能感受到快乐和喜悦。卫东风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。
一次,到了场基旁,卫东风把她搂在怀里亲吻,香椿儿前所未有的激动羞涩,又有点惧怕。卫东风说,爱情到了拐点,越了过去,花明柳暗又一村。卫东风说着要解开她的裤子,香椿儿半推半让没有拒绝。
“俺真好糊涂呀,不该依了卫东风做出这桩丑事。”香椿儿从汤嘉莉的怀里坐起身,脸庞泪痕斑斑,在痛悔的表情里隐隐现出满足感。“那天晚上在场基的草垛旁,卫他跪着对俺说他想俺都想疯了,得到俺死都瞑目。男儿膝下有黄金。堂堂五尺汉子对女人下跪,俺感动了。就那一次……”
汤嘉莉听着走神,她不由联想到自己。情窦初开的少女,对爱情懵懂又向往。特别是初恋,绝对是一生铭记。她对她的班主任邵康老师怀念,在心中始终没能忘记。她翻阅许多关于爱情的专著论述,反复细致地对照,没找到一条符合她的。她和邵老师之间谈不上爱情,充其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单方暗恋。
爱情需要代价的。香椿儿酿出的苦酒,事后佐证。
香椿儿瞪汤嘉莉一眼,看出对她的忏悔叙说漫不经心。汤嘉莉笑笑振作精神。
“后来俺知道怀孕,心惊胆战。俺找过你几次,都说没时间忙得很。俺妈猜出硬逼着俺说出实话,她不知从哪里游医郎中手里买来坠胎药,看管俺一天喝两遍,第三天出现大出血。”
“糊涂!糊涂人做出荒唐的糊涂事。”汤嘉莉笼统责骂,香椿儿三颠姑还有卫东风,香椿儿又担重责。“人流,那是女人一道生死关,胡乱瞎写的药方也敢用?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。要去正规医院。”
“俺去了,去邻近公社医院,人家要大队介绍信和结婚证。俺偷做得失身丑事哪有那些公家手续?”
“公家医院不做,可以不要命啦?”
“死了好,省得丢人现眼。俺想过怎么有脸回鼓山坳面见乡亲们……”香椿儿悲伤痛苦。汤嘉莉掏出手绢递给她。
“事情既然出了,要面对现实。人嘴长在别人身上,闲言碎语由他们说去,说厌了自觉无聊。”汤嘉莉说。“你自己的事情想好了怎么办?”
“俺能咋办,把柄攥在人家手里听天由命呗。”
“出了这等事,男方家通常提出退婚毁约要回彩礼,一刀两断。”
“俺家退不出彩礼。”
“不过,你定亲的这家智残男人也许例外。”
“不去想扫兴头的事。”香椿儿倏忽转变,“汤姐你们真好,自己事自己当家。能告诉妹妹心上可有人啦?”
“早上不见晚上见,一个村里转悠,姐姐有没有心上人,你应该清楚。”
“原来知青屋里好热闹啊,你们三个知青像一家人似的。一块儿出门一块儿进屋,有说有笑有唱有跳。那时村里人议论你和谢知青最般配,他对你也关心体贴。”
“从哪里看出?”
“一举一动一个眼神。”香椿儿显出小精灵。“那天田间歇伙,社员们议论起你,卫东风冒出不中听的话,说你资产阶级情调浓厚,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,还是嗲声娇气。谢知青不服为你打抱不平,要不是黑子队长拉架,两人差点打起来。”
“这事儿我一点儿不知道。”汤嘉莉惊讶。
“黑子队长说了,不许传播,更不能让你知道,不利于知青劳动锻炼。”
汤嘉莉表面若无其事,内心波澜再起。她对谢庭雨生气源于上海五姐妹,直白说她在吃沈丽娟的醋,现在细想毫无道理。总结上海五姐妹的先进材料,帮助沈丽娟写发言稿,上级安排工作所需,谢庭雨不能违背。至于二人的关系,她是察颜观色凭空想象,依女人的直觉猜忌而已。
“半年还没到,知青屋冷清了。谢知青去镇上,郑知青搬面坊,姐姐住进卫生室。村里人为你们惋惜。”香椿儿没能察觉汤嘉莉内心的活动,只顾往下说。
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,为了工作我们迟早要分手的。”
“一双眼睛容易漏光,百双眼睛不会看错。你和谢知青天生一对地配一双。姐姐你对他太冷淡了。”
“早点睡吧,明天出院回家。”汤嘉莉不想过多的谈论谢庭雨,她心里躁乱。
“一个女孩子能被一个男孩子真心相爱多么幸福。”香椿儿深情诉说。她也许还在回味着那晚她与卫东风相亲相爱的片刻。
卫东风的动作显得粗鲁,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揉搓。她不感到疼痛,相反体味到阵阵涌来的幸福感。那双大手游弋到她的下身,电极一般通达每根神经的末梢。她再也控制不住翻身站起,手臂箍住卫东风的颈脖整个身体压上去。
是她主动,是她请求,是她向他讨得第一次男女情事的尝试。这就是读书人常说的爱情吧?她得到了满足,带来的恶果她丝毫没有怨言。自己酿出的苦酒自己喝。“即使死去也心甘情愿。”
汤嘉莉警觉地望望香椿儿,她没听清香椿儿口齿不清嘟嘟囔囔吐出的那句话。
“没说什么,汤姐睡觉吧。”
汤嘉莉不相信,从香椿儿反常表情她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