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疲力尽，两人平躺在床上。沈丽娟拉过被子盖好，像一头温柔的羊羔蜷缩在谢庭雨怀里。疾风骤雨之后，谢庭雨翻江倒海的大脑渐渐恢复平静，陡然想起他深入的不是汤嘉莉，而是一个并没有爱意的女人。他神经质地腾地坐起，两道凶煞的目光注视着沈丽娟。

“庭雨，你怎么啦，这副凶相我害怕。”沈丽娟萎缩着说。

“你约我来就是为着陪你睡觉？”谢庭雨似乎意识到什么。

“庭雨，我真心爱你的。招工的事我为你安排好了，我怕失去你才这样做的。”

“招工事我会感激你，终生不忘。我不能和你结婚，我有女朋友。”

“是汤嘉莉吗？你们下放在一起，三年同吃同住同劳动，结下深厚友谊这不奇怪。但是你们要结合绝对是个错误。她能给你什么帮助？非但没有，还招惹诸多麻烦。要不是我从中周旋，这会儿甭说招工了，也许还在劳改队里吃不花钱的八大两呢！”

“不许你贬损汤嘉莉。”

“我说的不是事实吗？”沈丽娟轻蔑的笑笑，“汤嘉莉长得漂亮聪明伶俐，颇受男孩子喜欢，将来也只能做个贤妻良母。可她不适合你，你的脑后有反骨，不安于现状，你需要精明能干的帮手，能助你一臂之力。而我俩属于同一类，有着诸多的共同点。”

谢庭雨双手抱头，默默无语。他后悔莫及，自认为聪明人又做了一件错事。他想得太单纯，他为沈丽娟付出，沈丽娟回报理所应该。知青招工对平民百姓来说难于上青天，而对沈丽娟而言，轻而易举手到擒来。他俩打了平手。至于情感上的事，一步步陷入泥潭。

这不能全怪沈丽娟，男人有好色恋情的本能，迈出实质性的一步掉进深渊，他束手被擒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。他是真心爱汤嘉莉的。

“不要想得太多了。”沈丽娟乖巧的偎在谢庭雨的怀里，“不论外表长相还是聪明才智，我都不比汤嘉莉差。至于做活忙家务有些欠缺，我会努力学习不断改进。庭雨，请你相信我，将来一定会成为你的贤内助。”

谢庭雨呜呜哭泣，他对不起汤嘉莉，以后怎么见她的面，又如何向她解释？

沈丽娟想耐心劝说开导，她清楚谢庭雨对汤嘉莉的感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。突然感到心里拥堵，胃液搅动喉咙麻痒，一阵作呕。谢庭雨穿好衣服，端来痰盂。“不碍事，一阵过去好了。”沈丽娟只吐了几口粘液，瞬间平安无事。

谢庭雨脱口而出：“你是妊娠反应吧？”他在汤嘉莉那里看过妇女卫生常识的书籍。

事到如此包子露馅，沈丽娟没有隐瞒的必要，把事情经过概略说出。“摆在你面前的两条路：一条康庄大道，我俩相亲相爱擦枪走火，接受批评改正错误。一条死巷胡同你去揭发，不过，我会反告你强奸诬陷。”沈丽娟有意摆弄着沾满精液的三角裤头。

谢庭雨再一次陷入悲愤的沉默中。

两人肮脏交易的内幕，杨小军不会详细知道，他只看到表面。以前他与谢庭雨交谈，只要聊到汤嘉莉，谢庭雨的眼睛总会出神发亮，赞美的语言流露出深情的爱慕。杨小军开玩笑说：“你爱上汤嘉莉了吧？”谢庭雨毫不隐瞒，“一厢情愿。”

当时谢庭雨还与杨小军握手打赌。谢庭雨说到也在行动中做到，他疯狂追求，而且得到了汤嘉莉的芳心，两人如胶似漆。转眼180度转弯，谢庭雨突然与目空一切的沈丽娟形影不离，杨小军不得不犯疑惑。又见招工表上，谢庭雨的名字耀眼纸上，杨小军一切明了。

深层内幕，只有谢庭雨、沈丽娟心知肚明。

出乎意料，汤嘉莉听后表现得异常平静。那个神秘电话召唤着谢庭雨，她似乎有先见之明，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。她认为喜讯的成分居多。谢庭雨在上层混过一段时间，较有人脉关系。

再说那次事件，谢庭雨不过是导火索，真正的目标是汤嘉莉，板子打在她身上，让项银忠痛在心上。人脉关系之中也包括沈丽娟，汤嘉莉飞速闪念曾现出过的她的身影。谢庭雨关押在公社，汤嘉莉找到沈丽娟，对她那种迫不及待救援的神态，至今记忆犹新。

沈丽娟几乎在没有思考的刹那做出反应：“我去找曹书记”。一把钥匙开一把锁，就那么神奇灵光当即放人。沈丽娟有着神奇的功效，谢庭雨又有恩与她，绝不会不去求她。至于下面的事情发展，汤嘉莉无心过多考虑。可是女人的第六感时刻提醒着她，谢庭雨与沈丽娟将要达成某种默契。这只是表层皮毛的推理，深层内幕，她和杨小军同样一无所知。

“这人呀，反复无常深不可测。昨天还是信誓旦旦，今天反目成仇。”杨小军气愤不平。

“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个消息吗？”汤嘉莉不想谈论沮丧的话题。她宽容理解，一条江河横亘在面前，搭乘船只越渡者和未能越渡者已经分割成两类人，越渡者依然要大踏步前行，未渡者没有理由怨恨他们不驻足等候。她深知沈丽娟是知恩图报的人，谢庭雨为其前程卑躬屈膝投其怀抱，也属人之常情。

“当然不是，透露这个消息，早点揭开这层面纱，目的不让你闷在鼓里再受欺骗。也是出于老同学的关爱。”杨小军脸色铁青，他对谢庭雨见利忘义的做法深恶痛绝。转而说，“求我爸了，请他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，同时又是儿子的同窗好友，网开一面。他答应了，叫你去找他。”

这是好消息，直管知青办的杨委员有这个权利。

汤裁缝返回带来同样的好消息：“杨委员没驳面子，答应尽力帮忙，叫你去找他。”汤嘉莉没有兴奋的表情，反而拉起被子蒙头大睡。

杨委员的话她掂出分量，去找他，就那么好找的吗？话意显而易见，要她公开表态答应做他的儿媳妇。对杨小军，汤嘉莉并不反感，两人可以说情感融洽，待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，算是挚爱深交的好朋友。可是要说两人结合组成一个家庭，汤嘉莉怎么也找不到情爱的切入点。就像吸铁石磁力巨大，却对一块小小的铜板产生不了吸引。

嘉莉试图做过努力，她也承认杨小军是个优秀的男人，但这个男人不适合她。她与这个男人可以做无话不谈的朋友，甚至可以做情人，就是不能做夫妻。他们之间似乎缺少点什么东西。感情这玩意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。

严酷的现实摆在面前，她必须果断抉择，时间刻不容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