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解脱
“想到了,在父亲答应帮忙那一刻。”杨小军不紧不慢娓娓叙说,“我的心突然像针扎一样疼痛,自觉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。这么多年的亲邻加同学,在为难之际帮点忙,却拿苛刻的条件交换,不道德不仁义不光明磊落,枉称朋友一场。”
“如果我心甘情愿,没有威逼强求,而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感想和你谈恋爱呢?”
“我也曾经想过,我们有感情基础,只要向前迈进一步水到渠成。可是我办不到。我承认很爱你,那种爱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,而是朋友间信任敬重倾心爱慕。
我把你当作一件艺术品来欣赏,而绝无权力糟践摧毁。超出朋友关系一步,仿佛是对友谊的玷污,良心的亵渎。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你这里总是匆匆来匆匆去?就因为当转换关系以情人的身份再来看你时,心虚胆战连话都说不周全,就像小生灵遇见天敌那种感觉。”
“转换身份需要过程。”汤嘉莉抓住杨小军的手,放在自己的心窝上。她的心咚咚跳着,触摸他的手,也不再是如同左手握右手那种无动于衷的感觉。
而杨小军则不然,手心冰凉肌肉微微颤抖,触电似急速将手抽回,“不行,绝对不行。”
“你心里有障碍。”汤嘉莉一针见血,“你别把我当老同学,我是个女人,一个需要男人爱抚呵护。小军,你能做到。”
汤嘉莉双手勾起杨小军的脖颈,热烈拥抱。杨小军呆如木鸡,任凭着汤嘉莉亲吻。一阵激情之后,汤嘉莉抬头看看杨小军,脸色灰土泪痕斑斑,好像受到莫大的侮辱。
“你不是个男人,你是废物!”汤嘉莉举手给他一记重重耳光。
“是的,我想我可能不是个健全的男人。”杨小军摸摸发烫的脸庞,忏悔说,“我对别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,有种贪恋欲求的心理,如果女孩子愿意搭讪我会迎风而上,甚至向往与她恋爱一场。惟独对你没有这种私欲。”
“你发惑,咱俩是正当的爱情,怎能说是邪念私欲?”
“总之,我和你点燃不起爱情的欲火。”
“杨小军,你想过没有,你不愿和我恋爱,日后我如何面对你的父母?清流镇一人一口吐沫都会将咱淹死。”
“父母的工作我来做,清流镇街民我去解释。”杨小军如释重负,“老同学,以后我还会常来看望你。将来咱俩还是好朋友。”
汤嘉莉无语。爱情这东西,来不得半点掺假,她为了报恩自己可以委曲求全,但不能勉强别人。凑合的爱情得不到真正的幸福。
“老同学,忘了告诉你一件事,你猜我在谯城见到谁了?”
“谢庭雨?”汤嘉莉脱口而出。
“错。郑星远。”
“郑星远?”汤嘉莉难堪笑笑。谢庭雨的阴影还牢固占据她的心间。“你和他聊了,现在做什么工作?”
“说来也巧合,来看望你路过一段坡道,一个人拉住一车煤球吃力行走,我上去助把力。到了坡上他回头感谢,四目对视我两都惊呆了。他只与我说一句话,卖煤球出苦力,靠挣汗水钱糊生。便苦笑笑走了。
汤嘉莉点点头。回到宿舍快接近午夜,柳桠枝刚起床洗漱换衣准备上大夜班,见嘉莉蹑手蹑脚走进来,放下脸盆,把她拉到门外低声神经兮兮说:“谈恋爱幸福吧,看到你们这样亲密接触阿拉都嫉妒了。”
“那你写信叫你哪位常来看你呀。”
“不是告诉你了,他在抓紧时间复习准备考研。”柳桠枝热情不足烦人有余。“全国今年恢复高考,这是十年间第一次高校招生,报考人数多如牛毛。你有要好的朋友还在农村插队,赶快写信告诉他们这是跳农门的一条好途径。嘉莉,你和男朋友进展到哪一步了?”
“啥意思?”
“阿拉是关心你的,上海人在这里举目无亲,阿拉想跟你结交好朋友。阿拉看你的那位不错,热情,待人诚恳,对你也蛮好……”
“你看上他了?也好,我让给你吧。”
“呦,嘉莉室友你咋说这话呢,吃醋了吧?我是有男朋友的女孩子,对待男人阿拉比你有经验。要想把男人紧紧抓住,必须要懂得男人的心”
“和你一样要有献身精神吗?”
“所以阿拉刚才问你和男朋友进展到什么程度?”
“还没有到上床的那种程度。”汤嘉莉对柳桠枝厌烦。“你看管好自己的男朋友,即使你为他献身,也不会铁箍箍头,难免他不会把你甩了。”
“嘉莉室友,你对阿拉真心关照,你提醒,阿拉倒想起那位老长时间没给阿拉写信了。芜湖离这里不远吧,这个休息天阿拉请假去看望他。”
“但愿不要节外生枝。”
柳桠枝床头闹铃响了两声,提醒她出发时间到了。
汤嘉莉感到身心疲倦,不愿去多想了,事情到了这步可以画上句号。和杨小军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不能责怪于她。其实她心里也很明白,她对杨小军没有那种如火如荼欲罢不能的爱意。
她承认杨小军是个好人,但她也只是把他当作亲近知己的人。有些话不便与家人说,说了家人会急;和情人说,情人会吃醋;和普通朋友说,朋友会打趣。那时她会想到杨小军,和他说说自己的烦恼、自己的忧伤、自己所做的傻事,她会获得预料不到的效果。
红颜知己,对了,她和杨小军只是一对超脱朋友关系,又超越情人关系的红颜知己。但她也的承认长时间的相处,她对他绝没有产生过爱情。
人不能自寻烦恼,要善于自寻快乐,要有黄连树下弹琵琶苦中求乐的那种乐观精神。杨小军的感受,汤嘉莉理解,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,是不道德的婚姻。她可以忍让。
可杨小军荒诞的思维,竟然把男女性爱当成男人对女人的索取,他不愿强求使用在自己最要好的红颜知己身上。汤嘉莉读过不少医书,对心理学略知一二,这是“爱情矫枉症”,爱得过分爱得悲壮,爱得自己不能给予满足对方的爱,而自甘舍弃,甚至帮助心爱的人去寻找个对她更爱的人。
杨小军就是这种人。勉强结合,只能增加他的心理负担。杨小军是明智的。汤嘉莉想开了,造成这种结局不是她的错,至于外界的舆论,尤其清流镇上的长舌妇们,嘴长在他们身上,随他们去说破天吧。
多想想高兴的事吧。明天她就去车间办理调动的手续,然后到行政科医务室报到。她热爱医务工作,厂医务室张医生听说是科班出身,毕业于蚌埠医学院,原在市医院工作,是著名的外科医生。“三支援”被调剂到红星厂当厂医。这是好机会,她要跟他后面好好学习。
想着想着,汤嘉莉香甜地睡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