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杨小军的真情告白

汤嘉莉看着同批来的女插友,吃过晚饭,一个个偷偷摸摸溜出去,半夜三更又人不知鬼不晓地钻回来。她们去找男孩子幽会,去享受陶醉爱情的快乐和情趣。机不可失,时不待我。每当想到这些,汤嘉莉心里酸酸地说不出滋味。

她在内心里不止一次地追问,自己有对象吗,和杨小军这种若即若离不冷不热的相处是恋爱吗?她渴望爱情,迫不及待地贪恋渴盼爱情。

如果说在农村,她与谢庭雨那种相依相偎的恋情,是对抗环境,抱着感恩的心去尝试爱情,她刚刚敲开爱情的大门,还没来得及品咂到滋味,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终止。现在她招工进城成了城里人,也吃上公家饭,夙愿以偿,应该放心大胆尽情去沐浴爱情的阳光。

荷尔蒙一旦生长成熟,就像春风吹拂下的青草疯狂蔓延,她希望得到异性的呵护,她的心情会莫名其妙烦躁,工作之余在宿舍里静坐不到三分钟好似如坐针毡,书看不下去,毛衣编织也不精心。好不容易编织出正身,却怎么看都不中意,不是花纹不对称,就是针脚或紧或松,只得忍痛割爱拆了重织。

坐在床边专心致志绣枕头的柳桠枝说话:“慢工出细活,忙快了返工得不偿失。瞧阿拉绣的这对鸳鸯戏水,绣一针是一针,决不允许瑕疵。”

汤嘉莉暗想:绑架男朋友沉心静气了,没有一纸婚约,难保阴晴圆缺。便逗趣说:“最近怎不见你收到亲哥哥的信了?”

“他呀?亲哥哥说了,恢复高考,他要报考研究生,通过读书道路重返上海。最近忙着复习,没时间给阿拉写信。”柳桠枝喜形于色,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光泽。

汤嘉莉看不惯上海人轻浮嗲狂样,尤其自己的苦闷与她的喜奋形成强烈反差,心里生出无名之火:“亲哥哥回到大上海,当心把你甩了。”

“不会的,亲哥哥说了,考上研究生,等阿拉学员期满就结婚。那时他想办法把阿拉也调回上海。”

木已成舟,柳桠枝起码现在的心情是安定的,日后是否变故,她不必也没有需要想得那么深远。而她仍像水上浮萍没有着落。她对杨小军谈不上爱,也谈不上恨。爱情是会培养的,她相信这句遥远古老的格言。否则,哪些凑凑合合勉强组成家庭的男男女女是无法生活在一起的。汤嘉莉决定和杨小军进行一次严肃认真的交谈。

那天下班,劳资科王科长带信叫她谈事。王科长看了档案,发现汤嘉莉在农村当过赤脚医生,而且是全县卫生系统先进代表。医务室缺人,行政科也打过多次报告。一个2000多人的大厂,怎么也要3—4名医务人员,可目前只有一名医生和一个发药品的。王科长准备把她调换到医务室当护士。

天上掉馅饼,汤嘉莉怎么没想到会砸到她的头上。当场开出调令,下个星期一到行政科报到。汤嘉莉拿着薄薄一纸调令,如同抱着个大火炉,从心底涌出一股股暖流。脱离铸造车间不当砂黑子,一个小镇上的女孩子没有任何社会关系,从糠箩跳到米箩,这就是机遇。

汤嘉莉几乎是蹦跳着走进自己的宿舍,她老远就看见杨小军坐在自己的床边,与柳桠枝说话。双喜临门,杨小军突然到来,汤嘉莉忘乎所以,她跑到杨小军的面前,笑容满面说:“啥时间到的?”

“来了好一会了。你们工作真忙啊,需要加班加点。”杨小军看着满脸灰尘的汤嘉莉心里发笑,“演黑头戏不用化妆了。”

“有点私事耽误了。”汤嘉莉回答,“看我肮脏样儿好笑吗?当工人不比当农民干净,不过两者的心情截然不同。这砂黑子快要不当了。”

柳桠枝上大夜班,在绣鸳鸯戏水。耳朵贼得很:“说啥的,砂黑子不当了,调你做啥去?”

汤嘉莉装作没听见,继续和杨小军说话:“这次进城你是开会,还是送材料?”

“送材料。”

汤嘉莉没等杨小军往下说,打断他的话头:“今晚甭回去,我有事要对你说。”说着拿起洗具衣服,“我去洗个澡就回来。”杨小军“唉唉”两声,嘉莉已经走出宿舍。

“女朋友热情留你,你应该高兴不得了。这谈恋爱就像搅糖稀,两人越黏糊越能品尝到甜蜜。我那亲哥哥就盼着阿拉挽留,他连班都不想上了。”柳桠枝柔声细语,好像不说心里憋闷,说了便能陶醉,“两人谈恋爱卿卿我我恩恩爱爱,咂一口吐沫都鲜甜鲜甜的呢。”

杨小军讥讽说:“有那么神奇吗?”

柳桠枝像看外星人那样死盯着杨小军足有一分钟,惊讶问道:“你咋能没这种感觉?”杨小军肯定地点点头。柳桠枝用专家的口吻说:“你和汤嘉莉在什么触点上一定出了问题。”

杨小军说:“我和汤嘉莉是老友加同学的友谊,不是你说的那种恋人关系。”柳桠枝越听越糊涂:“汤嘉莉无时无刻无不把你挂在嘴上,闹了半天,你们还在恋爱门槛外面打转转。男女情爱事宜早不宜迟,赶快确定下恋爱关系,两人才能感情投入两厢厮守。”

柳桠枝遇到知音,竟然以身说法和杨小军探讨起爱情的课题。两人争相发言,滔滔不绝,直到汤嘉莉洗完澡回来,话题才刚刚进入高潮。

“走,我请你下馆子。”汤嘉莉说。

下馆子,不过到老街里一家饭馆下两碗肉丝面。杨小军抢先买了小扉子。

“我请客你付钱了。”汤嘉莉笑着说。

“老同学,我俩谁对谁呀。”杨小军随口说。

汤嘉莉听了扎耳别扭,头脑嗡嗡发闷。事态进展到这步,杨小军仍把她当做老同学看待。

吃完面条,杨小军问:“还有事吗?”

言下之意,两人见着了,饭也吃过了,该放他自由了。汤嘉莉气得心闷腹胀,五脏隐隐作痛,忍不住吼道:“杨小军,你这是在谈恋爱吗?”旁边的顾客不知发生什么事,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两。

杨小军把汤嘉莉拉出店堂,到巷口的拐弯处责备说:“你咋胡啥,那是大众场合。”

“今天你把话说明了,咱俩是否在谈恋爱?”汤嘉莉怒睁着双目,声色俱厉。

“我啥时说和你谈恋爱了?”杨小军似乎觉得很委屈,“我一直把你当老同学,要好的朋友。”

“招工时你父母和我交易的条件,你忘了?”

“一句戏言,你还当真的。”

“红口白牙,信誉为大。我当着你父母的面点头答应的,而且我一直在认真履行自己的诺言,投入感情真心相爱。你却把人生大事当作儿戏玩耍,这种玩笑也能开的?杨小军我郑重告诉你,你在愚弄我的感情,侮辱我的人格。”

杨小军低头不语。

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我们之间的友情是从小到大相处间不知不觉增进。我知道这种情感代替不了爱情,但它是良好的基础。有了这种根基,只要双方努力,我相信爱情的大厦是能够建立起来。我不仅这样想,也在循序渐进地这样做,逐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。可你依旧如故,还是过去那种玩世不恭,原地踏步。今儿把话说明了,给个准确的答复。”汤嘉莉不愿再盖在盒子里,不明不白地摇晃着。她要明确关系。

“我能给什么答复?压根儿我就没准备与你谈恋爱。”杨小军实话实说,吐出真言。

“在你家你父母咋说的,威逼着我要与你确定恋人的关系,否则我的招工资格将被取消。我勉强点头答应,你也表态同意。现在咋反悔了?”汤嘉莉气急败坏。

“老同学别激动,听我把话说清楚。”杨小军一紧张,说话有点磕巴,“我一直把你的事当作我的事,你在农村插队一天,我心里一天不安稳。好不容易盼来第二批招工,曹立功对你反感我央求父亲帮忙。父亲一口咬定这次招工不予考虑,我总不能为一个不相干的人,去得罪曹书记吧?

我急中生智想出最为灵验的下作,说我喜欢汤嘉莉,汤嘉莉对我也有好感。父亲不相信,说汤嘉莉那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,心高气傲,一般男孩子不放在眼里,她能看上你?母亲在一旁敲边鼓,说汤嘉莉和咱家小军很般配,女孩子有点高傲那叫气质。在我和母亲的夹攻下,父亲勉强同意。他不放心,要亲眼看见听到你明确表态。所以我催促你去我家一趟……”

“假戏真唱,我现在愿意和你谈恋爱了。”

“不不,这绝对不可能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你非得逼着我说出真情吗?”杨小军在偏僻处一块石头上坐下,“老同学,说句心里话,我一直看重你,和你在一起谈心说话,哪怕在一旁瞅视你一眼,心里会感到无比的快乐喜悦。我不止一次在自我发问,这是爱吗?你下放到鼓山坳,这种爱越来越浓烈。我强行压制自己,想用超负荷的工作来稀释这种渴盼,结果自欺欺人。工作到深更半夜,精疲力尽睡在床上依然梦到你。

第二天,我精神恍惚去鼓山坳看你,你对我还是那样开朗大方,没有半点生分,我放心了。我发现谢庭雨喜欢你,便想方设法撮弄这桩好事。你和谢庭雨般配,谢庭雨聪明能干为人也诚实,你们组成家庭你肯定会得到幸福。

结果事与愿违,他背叛你,那时我真想把他杀了为你出气。冷静想想不能办傻事,我要竭力帮助你,跳出农门招工进城。你有了正式工作,凭着你这样的条件还怕找不到谢庭雨那样的男人……”

“别说了!”汤嘉莉放声哭泣,“你为什么就没想到我俩的结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