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仓促求婚
罗玉珍的男友经常来女工宿舍,走进宿舍旁若无人,连招呼都不打一声,抬腿躺在罗玉珍的床上。罗玉珍像童养媳似的打水送饭,吃过后连声客气话都不会说,躺在床上呼呼大睡。
那天晚上柳桠枝和安琪都去上夜班,罗玉珍畏畏缩缩来到汤嘉莉的面前,羞涩地说,“嘉莉妹子,和你商议件事,能否回避一时?他来了。”汤嘉莉明白,要她出去让出房间给他们办事。
他们是高中老三届,年龄都不小了,早过了男婚女嫁的年龄。三年学徒期不准结婚,这是条不可逾越的红线,谁要突破,谁要承担被开除的惩罚。住旅馆需要结婚证或证明,他们办不到,只能在集体宿舍瞅出空挡行苟且之事。
第二天早上,柳桠枝小夜班转白班早起床,她突然惊叫一声,她看见罗玉珍床上蚊帐里躺着个赤胸露怀的男人。
汤嘉莉捂住柳桠枝的嘴说,同宿舍的姐妹,不要声张。柳桠枝说,男人睡进女生宿舍啦,阿拉多害怕啊!事后汤嘉莉与罗玉珍说了,这样不好,大场面还是要顾忌的。罗玉珍羞红着脸说,他不听我的,执意不走。
汤嘉莉说这样会出事的。一语双关。前不久红星厂一名女学员未婚先孕,被人告发发到厂部,厂部准备处分,她的父母得知提前把她调出厂换个新单位,才免遭除名。
汤嘉莉的一层意思,万一怀孕,你有这样过硬的后台吗?二层意思,柳桠枝说了看在同室好友的份上,下不为例。如若再发生类似情况,就报案保卫科。这类伤风败俗的丑事通报到厂部,必定处分无疑。
柳桠枝说,都是为他好,男人容易冲动,万一摸错别的女孩子床上,那就是强奸。强奸的后果不是除名,而是劳改队里待三个冬。罗玉珍也清楚后果,当场表态以后不允许他进女工宿舍了。汤嘉莉关心递给她一瓶避孕药,嘱咐安全第一。
郑星远轻轻咳嗽一声,他没心思参与这些无聊的口舌战,在这种场合自认为是多余的人,更不希望别人拿他作为谈资话题。酒菜上桌,吃喝无声,汤嘉莉为了打破尴尬,操话说:“杨小军请这顿饭,总该有个名义吧,中国人讲究名正言顺。”
“老同学还把乡下那一套搬进城里,插友在一起聚聚也要有名堂?”杨小军说。
“要说名堂也可以,阿拉和杨小军正式确定恋爱关系。杨小军是阿拉的未婚夫,阿拉是杨小军的未婚妻。”柳桠枝躺在杨小军的怀里迫不及待地宣布。
“这叫订婚酒呀。”郑星远说。
“可以这样说。”杨小军点头承认,“从我这里开个先例,二位要效仿,不论哪位谈恋爱都要请这顿酒。”
柳桠枝清澈透明的眼光在汤嘉莉和郑星远两人间来回不停地睃视,呆望片刻,突然说话:“你们两倒有夫妻相呢。”
郑星远脸红了,打断她的话:“不要瞎胡扯,人家是堂堂红星厂的厂医,咱是谯城的三无人员,不在一个层面上。”
“考上大学了,三无变成三有,玄虚演化真实。”杨小军赞同。
晚饭在这或冷或热的闲聊中结束。
柳桠枝说:“你们先走,阿拉不回厂了,陪小军住招待所。”
“说话怎么露骨,也不嫌害躁。”杨小军点点她的脑壳。
“怕什么?阿拉已经是你的人,没人会说三道四的。”
汤嘉莉和郑星远走出县委招待所,这是他俩第一次进入专为政府服务食宿的场所,感觉良好。
初夏的夜晚,夜风吹在脸上感觉到阵阵暖意,道两旁的商铺大多的国营集体性质,按点上下班,早早打烊。昏暗的路灯发出微弱的灯光,隐隐照见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面,三三两两上下班的行人匆匆行走,偶尔有一辆自行车通过,行走在石板路上颠簸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响声。
“怎么样,酒没喝过量吧。”汤嘉莉关心问。
“老朋友在一起,酒逢知己千杯少。”也许是酒精的作用,郑星远的情绪逐渐好转。为了摆显他这个老谯城人的身份,打开话匣子介绍起历史,“这里原先是国民党一位高级官员的私宅,解放后被政府没收,改建成招待所。从小经常来这里玩耍,可是正儿八经在这里聚会就餐还是第一次。菜肴做得不错。”
“政府的招待所嘛,吃住在这里都是大小官员,若要办差了,所长的乌纱帽还能保住?”
两人说些闲话,汤嘉莉突然问起他的复习进展。
“高考有把握吗?”
“据班主任分析,一二流的大学难说,普通大学还是有把握。”
“不要自满,继续努力。”汤嘉莉鼓劲。
“就是烦心事太多。”
“你是说桃花吗?”
“上次打闹,咱父母的脸给丢尽了。虽然花了些钱,暂且平静,可桃树婶丢下话说她要请公家人调查取证,再到公检法去告状。我也想了,这事很蹊跷。桃花之前一直都好好的,来咱家一趟,喝了一杯开水就出事了。既没跌跤也没闪失,咋就流产呢。”郑星远声音低沉,好像自言自语。
“你是怎么看法?”汤嘉莉问。
“喜忧参半,谈不出所以然。不过我想了,父母虽然反对这桩婚姻,但是也不至于这样狠毒。他们都是心底善良的本分人……”
汤嘉莉头脑“嗡”地一声发闷,她的预测没有错,郑星远不乐于和桃花结合,但桃花肚里的孩子毕竟是他的血脉。如果他知道她亲手把坠胎药交给自己的母亲,一定恨透了她。
“你喝多了?”郑星远一边说话一边行走,半晌没听见汤嘉莉的声音,回头看她落在身后,转身问道。
“头有些晕,不碍事。”汤嘉莉应声。
“绝对不是老白干,这酒有后来劲。”郑星远要搀住汤嘉莉,汤嘉莉回绝。
“父母出自好心,没有恶意。一切都是为你好。”汤嘉莉敷衍劝说。“过去的事过去了,复习高考的大事,你一定要把三无变成三有。”
“小军话没错,好事变坏事,坏事也能变成好事。还是那句老话,华山一条道,别无选择。”郑星远再次表态,掷地有声。郑星远第一次握起汤嘉莉的手,使劲攥了攥:“我这一生也真幸运,遇到你们这几位好友,终生知足。就凭着哥们一片好心,咱郑星远不吃馒头争蒸口气,大学一定要考取。”
汤嘉莉见到郑星远走出泥潭,振作精神,从心眼里为他高兴。那一晚她睡得特别香甜,梦见郑星远果然考取大学,当大学通知书送到郑星远的手里,郑家一扫过去的阴霾喜气腾腾,郑母特地把汤嘉莉请到家中,感激万分说:“咱家星远能有这一天,多亏你的帮助,考取大学他一切都有了,就是缺少个媳妇,嘉莉,给师傅做儿媳妇吧!”
汤嘉莉脸红了,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说话。郑星远向她走来,汤嘉莉正准备迎上前,谢庭雨突然出现在她和郑星远之间,泪流满面哀求说,“”嘉莉,请你原谅我吧,沈丽娟把咱抛弃了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,请你看在初恋的份上,咱俩重归于好,以后我会加倍偿还你对我的恩情。”
汤嘉莉木头一般呆呆伫立。谢庭雨饿狼捕羊一般,扑在她的身上,把她紧紧搂在怀里。就在这时,她突然惊醒。
对面罗玉珍的板床晃动起来,一会儿罗玉珍发出低沉的呻吟声。她知道那个男人留宿在宿舍,她和郑星远分手回到宿舍,已是十点钟了。安琪请假回家,柳桠枝外出不回,罗玉珍红着脸羞羞答答对汤嘉莉用商议的口气说:“我想叫他过来,你同意吗?”她的口气近似哀求。她估摸着约有一个多月,罗玉珍的男友没有来宿舍里过夜了。
“那你通知他来吧。”汤嘉莉同情。罗玉珍近三十岁的女人,她有正当需求。罗玉珍还告诉她,男友欲望强烈,他说一次是热身,二次才是对抗赛。半夜三更的,两人开始对抗赛。
活生生的鲜例,刺激着汤嘉莉心猿意马。她浮想联翩猜测柳桠枝和杨小军在招待所里种种举动。柳桠枝不再青涩,可以说是老手,她会指导着杨小军完成整套的游戏程序。汤嘉莉突然想起一位哲人的名言:使用性也是门艺术。汤嘉莉想着想着,感觉身体火烧一般,她下定决心,下次再不会同意罗玉珍让男友留宿。
不久,汤嘉莉第一次领悟到梦想成真的真正含义。郑星远没有辜负她的心愿,如愿考取合肥工业大学,这是一步登天,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。郑家人像过年似的,忙着为郑星远置办上学所用的日用品,当然也没忘记酬谢亲朋好友,以示郑家的喜奋。
这些在郑母的眼里都是次要,郑星远接到入学通知书,韩素琴当即把汤嘉莉请到家中,第一时间告诉了这个好消息。汤嘉莉惊喜若狂,高兴劲儿一点不次于郑家人。
“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,我说了郑星远有这个能力。”
“星远能有今天,嘉莉功不可没。师傅要好好感谢你。”韩素琴把汤嘉莉拉到身边坐下。“师傅有件礼物想送给你,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?”
“师傅甭客气,我和郑星远下放在一个生产队三年,现在三人有两个招工进厂,郑星远又考取大学,圆满告终,作为插友我衷心为他高兴。”汤嘉莉喜出望外。
“星远考取大学,三无变成三有,师傅才有胆量向你赠送这件礼物。”郑母把自己手上的戒指退下,要给汤嘉莉戴上。嘉莉红着脸拒绝。
“师傅没文化,说话做事不讲究章法。太突然了吧?”韩素琴调转话头试探问。郑星霞站在一旁插话抱怨:“做事哪有你这样安排的,戒指应该用交给咱哥给他戴上才对。”
“妈是老糊涂,一高兴分不清头尾了。星远过来,今天妈要双喜临门,当着爸妈的面你向嘉莉求婚,把订婚戒指给她戴上。”郑母强迫儿子求婚。
“妈,你这是何苦呢?咱还没问人家是否有这个心愿,看上你儿子呢。”郑星远难为。
“你是男人,你不主动向女孩子求爱,怎么会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!”郑母催促。
“等我私下问清了再向人家求爱。”郑星远说。
“不行。嘉莉这样好的姑娘,妈看中了,不把订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,妈不放心。嘉莉要是被人抢走了,妈这辈子都不会开心过日子。”
郑星霞硬拉着郑星远走到汤嘉莉的面前,按住他的肩膀下跪:“你是金口玉言,也要开口说一声。愿不愿求爱是你的事,同不同意那要看嘉莉姐了,两码事一档归一档要分清。”
“星霞说得对,男人要主动。”郑母说。
“人家那么优秀,咱是一屁股屎,自愧不如。汤嘉莉看不上你儿子的。”郑星远被逼无奈说出心里话。
“怎见得?”汤嘉莉想起柳桠枝追求爱情那份热烈和渴盼,便鼓起勇气把手伸过去。郑星霞抓住郑星远的手,帮助把戒指给汤嘉莉戴上。
“妈是这一生最高兴的一天。”郑母像孩子似的蹦跳起来,带头鼓掌宣布,“从今后嘉莉就是咱郑家的人了,嘉莉也不要把师傅当外人,咱们是娘儿俩,咱多个亲闺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