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见世面
第二个走进诊所的是白桃花。
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汤嘉莉随口问。
“妹的诊所开张,姐没病就不能来贺喜?”白桃花嗔怪,“你是收份子,还是咱送花篮?先来打探打探。”
“一不收份子,二不需要花篮。一个厂医务室转变对外营业,搞那些不中用的虚头做啥?白姐若能看起咱这个诊所,有啥小毛病来看就是了。”汤嘉莉笑说。
“瞧你说的,你的诊所会给红星厂的职工带来大方便。工厂破产那阵,俺还真担心医务室被砍了。有啥小毛病进医院,那要花大钱,下岗职工看不起。”白桃花说。
“姐能来看看,咱就高兴,有时间再和你唠唠。”汤嘉莉忙活没时间操闲。
“姐来一是向你祝贺,二是有件事先向透透气,今后免不了常来诊所麻烦。”白桃花贴近低声说。
“咱是开诊所的,还会嫌烦病人上门看病?”
“姐不在厂里干了。谢庭雨刀子真快,骟卵子不见血。一天工作头十个小时,辛辛苦苦一个月才给三百来元,够喝水的?咱一赌气不干了。”
“刚才川妹来时说到你们,一样的职工两种待遇,眼皮子掐人呢。现在找到好工作了?”
“收入还好,名声不好听。”
“这年头能挣到钱就行,甭管白猫黑猫,抓到老鼠就是好猫。是啥能挣钱不好听的工作?”
“带小姐。”
“啥个带小姐?”
“酒楼餐馆娱乐厅,满大街到处是。郊外公路边,野鸡饭店一家挨着一家,过路司机要是停下车甭想走,硬拽着进去吃饭玩乐。这些门脸红红火火,靠的都是小姐拉生意。小姐紧缺着呢。”
“你在做贩运小姐的勾当?”
“说得多难听,不叫贩运,称中介。五河怀远农村的女孩子想出门打工,两眼摸黑找不到地方,俺们谯城短缺小姐,姐穿针引线从中做介绍的生意,拿手续费。”
“怎么粉饰,说穿了还是人贩子。”汤嘉莉一语道破,“你做中介与咱诊所啥关系?”
“介绍小姐是主业,一趟带五六个女孩子,除干落尽要赚七八百元。一个月跑上三四趟,足够半年的工资。”
“还是个生财之道。”嘉莉讽刺。
“老板私下里央求俺,再为他们办件事,与你诊所有关系。”
“说吧,只要咱能办的事。”
“打胎。”
“你说流产?”
“是的。这些女孩子做生意不谨慎,没采取保护,吃药嫌贵,一大意种上了。不能接客老板发急,失去收入,反倒贴着她们吃喝住,这一反一复亏大本。便央求俺再联系一家安全保险手艺高超的诊所,姐第一个想到就是你了。”
汤嘉莉没作声。
“咋样,你害怕?现在女孩子打胎成了家常便饭,俺介绍她们来你这里,是一笔大生意,比打针卖药强多了。”
“君子爱财取之以道,诊所做这样的生意,似乎有些不道德。”
“你在责怪姐不该做这样的生意喽?三百六十行,行行生财道,你不做她做,总会有人做的,只要不违法,出力挣钱,谁也不会指责。”白桃花愠怒,“计划生育是国策,医院每天做那么多人流引产,也是不道德?你的脑筋木鱼疙瘩,一点不开化。”
白桃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去。汤嘉莉就诊几位红星厂的老病号,为他们打上吊滴。闲空坐下呆想,白桃花的话不无道理,社会发展经济,走市场运作道路,大伙儿为糊口千方百计赚钱。
一切向前看,白桃花赚钱为老板和小姐搭桥,老板赚钱雇佣小姐,小姐赚钱不惜出卖身体。市场需求,顾客需要,这样一条产业链应运而生红红火火。产业的末端,还需要一个完善补漏的环节,她加入进去,这根链条正常运转。她不加入,别人也会顶上,这根产业链不会因为她而中断。她想自己是应该换换脑筋,去适应社会。
下班之前,白桃花来到诊所。
“关门,跟姐去见见世面,免得大惊小怪。”白桃花笑着说。
“见啥世面?”汤嘉莉不明白。
“甭需多问,跟姐走就是了。”白桃花连拖带拽拉出门。
白桃花叫了面的。在车上白桃花的手提包里,手机不停响着。白桃花不耐烦的掏出:“在车上了,十分钟到。”
“白姐都用上手机了?”汤嘉莉羡慕。
“这还稀奇,晚了一个世纪。红星厂要是早破产,咱早用上了。跟姐后面混,包你不出两月,也用上手机。”白桃花张扬卖富,把手机递给汤嘉莉看看。这是一款红色女士手机,小巧玲珑,比起老板用的大哥大,要小好几倍。“新上市的袖珍版诺基亚,三千多呢。”
“这么点大的小东西,比黄金还贵呢。”汤嘉莉在手中掂掂,咂舌。转问,“白姐,带咱去哪里,说明白了咱也放心。”
“银泰。”白桃花没理睬汤嘉莉,对司机说出要去的地点。
“银泰”这个名词汤嘉莉好像在哪听过,她认真回忆,突然想起,郑星远曾经提过,那是谯城最大的一家夜总会,谢庭雨在那里消费掉红星厂16万公款。听他说银泰是烧钱的地方,在那儿挥金如土,钞票成纸。
“白姐,银泰是咱们下岗职工去的地方?”汤嘉莉叫停车。
“跟姐后面混,少废话。以后不许再提下岗职工这几个字,自己贬损自己,丢人。”
到了银泰,迎宾服务生彬彬有礼打开玻璃拉门:“白姐好。”白桃花扬扬手算是回礼,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。手机又响了,白桃花问:“进银泰了,你在哪个厅?”回应:“老地方,桂花厅。”
桂花厅灯火通明富丽堂皇,偌大的厅室,摆放一张十二座的圆桌,餐具整齐,插花新颖。桌椅栗色腰鼓式样,古香古色。里间是卡拉OK,电视音像一应俱全。厚厚的新疆地毯,蓬松柔软。一位清秀的女孩子靠在沙发上,见她们推门走进,忙起身迎接。
“白姐,真会耽误工夫,叫你早点来,又推迟到这个钟点。”女孩子牢骚几句。
“呦,你当白姐像你喽,时间多余得没地打发,叫姐来陪你玩。你只伺候一个主,姐要为你们众姐妹鞍前马后地奔波,辛苦来啧。”白桃花作了介绍。
这女孩子叫九儿,老家河南。白桃花先是介绍到一家歌舞厅做女招,因为能喝酒,改称酒儿。后来被一位老板看中包养,给她买了一套房子,每月给5000元零花钱。老板做生意,每隔一二个星期才来一次。酒儿时间多余,常邀小姐妹玩耍。今天是酒儿的生日,老板在外地不能回来,就请白桃花陪伴。
“你是俺娘家人,你应该早早为小妹张罗才对。这个时辰来反宾为主了。”
“嗨,这年头,有钱能使鬼推磨,一个电话的事,喜庆公司为你办得隆重热闹。”
“俺可不想噱头,虚张声势不如姐妹们安静地方谈谈心呢。”
“这就对了,晚上时间多得很,多少心谈不完?”
“俺不是一人孤单,要姐早点来陪陪俺嘛。”
那一桌酒席可算丰盛,汤嘉莉开了眼界,她叫不出菜名,单看那摆饰花色,喷发出的香味,就知道价钱不薄。数量不多样数不少,每道菜上来白桃花抢先尝试,赞不绝口:“好吃,地道正宗的淮扬菜,清淡爽口。”
“姐喜欢吃,特地点了淮扬菜。”酒儿搭讪。
酒儿的酒量确实不小,一人喝了一瓶人头马,脸色微微见红,赛过三月里的桃花,绯红艳丽,娇色妖艳。白桃花说,酒妹就是凭着酒量征服那老板。
想当年,九妹给夜总会带来成倍增长的客源,许多人都是特地奔她来的。九妹成了当地娱乐界小有响声的名人。然而,麻烦事也随之而来。一天,来了几位不速之客,为首的是街头混事的钱秃子。他一进舞厅落座,就点名道姓要九妹陪酒。
老板不敢得罪钱秃子,好言相劝,软硬兼施,九妹才勉强过来。钱秃子要了两瓶“张裕”,没等九妹说话,钱秃子抓过酒瓶,一气喝光。遂说,请吧。九妹生来就是犟脾气,没等二句,抓起酒瓶,也一气喝光。舞厅一片哗然。钱秃子再上了两瓶,依然立马见底。老板过来了,好言敷衍,九妹犯起了性子,不听劝说,将留下的一瓶也一气儿喝光。
钱秃子招招手,手下人又拿上两瓶。九妹主动了,带头把第三瓶喝光。钱秃子腿打软舌头根发硬了,不住地搔着光头,站立不稳。手下人将他架走了。从此,九妹名气又胜一筹,变成了酒妹。现在的这个老板见她豪爽狭义,花重金将她包养。
喝过酒,又去歌舞厅。今晚挂头牌的也是她们小姐妹,艺名柳叶翠。每曲唱完,酒儿都要献上花篮,若有人敢与她比拼,她会奋战到底最后取胜。
三人直疯耍到午夜。汤嘉莉问这一晚得花多少钱呀?白桃花说老板这儿有账户,酒儿签个名就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