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归来仍是伤心
桃花走进诊所,出现在汤嘉莉的面前,她似乎不敢相认,眨巴眼愣怔一会。直到桃花喊她:“汤姐,咋不认识了?”才醒悟过来。
“是桃花妹子呀!你咋摸到咱这儿来了?”汤嘉莉忙起身嚷坐。
“汤嘉莉诊所在妇科类名声响亮,俺也算半个谯城人,耳有所闻,早想来拜访姐姐了。”桃花笑盈盈地说。她今天穿戴随意,没有刻意打扮,没有贵妇人矫揉造作的摸样,朴素简约反而掩饰住骨子里渗透出的一股股土气。
“门面租不起,诊所设在家里,拥挤不堪杂乱无章。”汤嘉莉有些难堪。女人的直觉及时告诫她,桃花来者不善,这仅是开端,“桃花妹子,身价千万的贵妇人,咋有空屈登咱这不起眼的小诊所?”
“什么贵妇人小富婆的,俺就是桃花,鼓山坳里走出来的山妹子。”桃花这些年嘴皮子也磨练出来,老练沉稳点水不漏,“从地狱进入天堂,这富裕的日子过得反倒让人憋闷。住在别墅里,除了看电视,或者邀请几个小姐妹打打麻将,没有个知心朋友说话的,生活过得太无聊。”
“这人真怪,穷了怨天怨地怨命运,过起富人生活还是不满意,这叫狸花秃子头,难剃。”汤嘉莉听着不入耳,有吃有喝钱涌着花,这是调侃还讥讽?“鼓山坳村民常说一句老话:肥猪叫瘦猪哼,老母猪喊叫怎么着……”汤嘉莉说不出口。
“屄眼疼。”桃花接上。细想不觉大声笑起,笑得眼泪都出来。“姐你真逗,咋想起这句丑话。
“是你逼出来的。”汤嘉莉针锋相对,“穿金戴银的富婆喊苦叫屈,咱们这些叫花子还不得早死去?”
“姐真是屈煞妹子了,一家不知一家的事。穷家有穷家的苦,富家有富家的难。就拿妹子来说吧,成天吃睡玩,这叫人过的日子?身上添膘了忙着去减肥,减肥减出病了又忙着去医院。反复折腾着,无休无止。姐生活难些,从早忙到晚乐呵呵的,水色红润油亮细白,精精干干,无灾无病。”
“想干事还不容易,你老公打理那么大的产业,进公司顶一份工作,还能减少一分开销呢。”
“俺曾说过,东风骂俺笨得像猪。出门做生意,钱没挣着,人或许被骗走了。只能当看家狗。”
“他是怕你看管他,碍手碍脚。”
“姐让你说过对了,一语道破。那天俺到公司推门进东风的办公室,他正与一个漂亮的女人搂头抱颈有说有笑。东风解释说他们在谈生意。俺实心人也会发问,生意有这么着谈法,明儿还能睡床上谈生意呢?”
“男人有钱会变坏。”
“女人不要家宽,需要心宽。俺憋闷得发疯想死。去医院看医生,医生说你的病不用吃药打针,找个知心好友说说闺蜜话,倒出心中的苦水,心理调养。思来想去,知根知绊就属汤姐了。”
汤嘉莉嗤之以鼻,暗想,十八的还能被十六的哄了。理由编造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,若是答应了便是引狼入室。
“富人钱多无处花销,瞎折腾生是非。穷人为生计可要一刻不停奔波。咱这家子需要姐支撑,没功夫陪你闲聊。”汤嘉莉关门封口,拒绝门外。
“不会耽误你的正事。今天和姐唠叨一会,心情开朗了许多。比吃一顿大餐还开心。”桃花喜形于色,“姐,明儿请你到俺家尝试俺的手艺,为你做几个家乡菜。野菜时兴呢,苗彩凤的农家乐靠野菜创出名牌,生意红火。城里人都喜好这一口。”
汤嘉莉应付。有病人就诊,汤嘉莉开始忙起。
郑星远神出鬼没行踪不定,夜间突然回来。
“回来时咋不先来个电话。”汤嘉莉穿上衣服,抱怨,“还没吃饭吧?”她走进厨房,打开灶头将剩菜热了,又炒一碟辣椒鸡蛋,把酒壶拎上。伺候完毕,汤嘉莉坐在他对面,看他吃喝。郑星远黑瘦了,成天在外面奔波经济拮据,省吃俭用亏待自己。
“去省城有啥结果?”她问。郑星远没吱声,阴沉着脸闷头喝酒。汤嘉莉长叹一声,试探说,“杨小军夫妇来咱家没看到你,稍坐了一会。”郑星远仍没接话。
她继续往下套话说。“杨小军很关心,想劝劝你别孤注一掷沿着死胡同往下走。你告谢庭雨是告不倒的,干脆去议和。谢庭雨也诚心愿意和你合作,聘你做他的副总。利益分配协商解决。”
郑星远抬起头像盯视陌生人那样直视着她。
“干嘛用这种眼光看着我,不认识了,我是你老婆。”她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。
“你见着袁玲了?”郑星远突然发狠地问道。汤嘉莉无法抵赖,她做好思想准备:“见着了,是她约见我。”
“她与你说了什么?”
“只问了你在监狱里的情况。她关心你啥时出狱。”
郑星远举手给汤嘉莉一记响亮的耳光,“还在隐瞒不说真话。”他两眼通红,穷凶极恶,“我在省城寻到袁玲。她把什么话都对我说了,你还敢欺骗!”
汤嘉莉明白事情迟早会败露,瞒郑星远是瞒不住的,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太快。她想好了初步设定,等到郑星远上下碰壁,在上访投诉路上奔波无果身疲力竭,不得不回心转意谋求家庭发展时,再寻找最佳时机委婉告诉他。既然郑星远知道真情,汤嘉莉也不愿意甘心俯首地认错。
“袁玲和我说些她在销售处里的糗事,我听不懂。临走交给我一个破笔记本,要替她保存。我没当一回事扔在家里。”汤嘉莉装出十分委屈,摸摸显出五个红印的脸。
“笔记本在啥地方?快找出给我。里面夹着一张十分重要的纸条。”郑星远迫不及待。
“让我想一想,一本破笔记本有什么好的,或许扔在那个垃圾包里。明天再找吧。”
“现在就找,那张纸条是我战胜谢庭雨的秘密武器。”
汤嘉莉不敢违拗,装模作样在房间里翻找一气,最后将那张收据递到郑星远的手里。郑星远惊喜若狂。他双手捧着那张收据如捧圣灵,虔诚地放在心窝。
“上帝呀,你终于睁开眼,秉持公道,助我一臂之力。”郑星远激动地流出眼泪。一趟省城上访路,他真正明白官官相护的含义。“衙门深似海,相互推诿,我像皮球一般被人家踢得晕头转向,不知所措。说穿了,他们谁也不愿做得罪人的事。谢庭雨有市委的支持保护,省里他也有人,扳倒他只有进京。”
“你还要去北京?”
“中纪委如果再不过问,我从此死心,安分守己做良民。”郑星远对天发誓。细语又问,“家里有钱吗?”
“你说呢?”汤嘉莉反问。
郑星远默默无声去卫生间洗盥。
桃花像有感应似的,一早来敲汤嘉莉家的门。
“这大清早你有啥事?”汤嘉莉心里不高兴,脸上还装作微笑。
“昨天还好模好生的,一夜过了,下身奇痒无比,还有红斑状,不敢耽误及时赶来,请你瞧瞧。”
汤嘉莉叫桃花脱了裤子,躺在小床上检查。
“昨晚行房了?”汤嘉莉问。
“卫东风深更半夜回来,酒气熏天,非要跟俺做事。俺拗不过便依了。”桃花如实说。
“你是梅毒感染,要及时医治。”汤嘉莉告知病情,给桃花输吊液。
“俺有预感,星远哥这几天要回来。”桃花靠在沙发上,没话找话说。她听见房间里有动静,便喊,“是星远哥吗,俺是桃花。”
郑星远从房间里眼睛惺忪地走出来。
“果然是星远哥,一晃眼十多年没见到你了,你还不见老呀。”桃花很激动,像久别重逢的老友,含情脉脉地望着他。
“桃花妹子呀,咋的,生病了?”郑星远问。
“别提了,丢人,俺那口子把性病传染给俺,遭大罪。”桃花还是那样心直口快,有啥说啥,毫不隐晦。
郑星远像家里来了贵客,忙着去外面买早点。再把豆浆油条端到桃花面前。
“将就吃点。中午甭走了,在咱家吃早中饭。”
郑星远热情客气。汤嘉莉见两人藕断丝连情意绵绵,一阵阵醋意往上涌。她有意重重咳嗽一声,示意不允挽留。谁知桃花属狗皮膏药,沾上难揭下。
“俺最爱吃星远哥做的菜,这些年了,俺一想到嘴还淌口水呢。”郑星远没吱声,桃花望望他,又看看汤嘉莉。“汤姐怕破费,不愿留俺吃饭喽?”
汤嘉莉被抵到墙根无法推辞,只好强颜欢笑,“看把姐鄙得一钱不值,咱家再穷,留妹子吃顿饭还是请得起。”汤嘉莉被逼说出硬朗话。
吃饭间,两人眉来眼去。汤嘉莉进厨房时,斜眼瞥见桃花还主动抚摸郑星远的手。虎狼进室。汤嘉莉心中暗骂。
“听说星远哥逮捕入狱,俺心都碎了。”桃花唠叨起往事,“监狱里哪是人待的,没吃没喝还要打骂。”
“桃花妹子真会疼人,别弄错了,郑星远不是你的男人,他有汤嘉莉关怀。你把心思用在卫东风的身上,那属正事。”汤嘉莉不得不反击。
“俺想关心他,心里不乐意。他那个熊样俺越看越生气,打心里讨厌。”
“水性杨花别把脏水泼咱家,外面好男人多的是。”
汤嘉莉把话说得露骨难听。桃花是个干湿不分的缺心眼女人,竟然分不出好坏话。
“俺这一生就是喜欢星远哥。”桃花毫不掩饰。
“为了咱家安全稳定,汤嘉莉不欢迎你再进这个家门。”汤嘉莉义正言辞。
“这是何必呢。我和桃花没有任何关系,你吃哪门子醋呢。”郑星远帮腔。
“在家里公开帮助别的女人欺负自己的老婆了,这个日子咱没法过了。”汤嘉莉借题发挥,一股子狠劲冲上将饭桌掀了。她和郑星远大吵一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