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章 秋菊打官司
没过几天,郑星远又不辞而别。
汤嘉莉有这个心理准备,她对郑星远了如指掌。他天生有股韧力和恒心,凡是他认准要干的,九条牯牛也甭想把他拉回头。他既说出要去北京上访的话,那只是个时间问题。她没想到他行动得那么快,仅仅几天就动身了。
郑星远在家认真做好案头工作,他总结在省城上访中的失败经验,将上访材料又整理一遍。他在省城马不停蹄到处奔波,省纪委、省检察院、省人大、省政协等有关部门呈送举报材料。接待人员接到厚厚一沓打印文稿,只是翻看几页不耐烦扔到一边。
“举报材料我们会上报有关领导。”让他登记签名草草打发。
他问:“我的举报材料啥时有回音?”接待人员回答:“回家等着,我们会及时处理。”
郑星远在省城待了一个月,各部门的回答千篇一律,统一口径,一字不差。辗转往返几个来回,接待人员烦躁:“让你回家等着,我们会及时处理。你这样三番五次打搅影响我们的工作,适得其反。”
郑星远无奈只得回家。
他前脚到家,信访局的老茅同志后脚上门。“你是郑星远同志吗?”老茅同志笑容可掬地问。
郑星远点点头:“你是……”
“我是市信访局的老茅同志,你的举报材料,省里有关部门已转到市里。”
郑星远急忙问:“省领导有批复吗,对谢庭雨怎样处理?”
老茅说:“我们将组织专人调查。老郑同志听说你当过厂长,受党教育多年,应该懂得党的组织纪律性,谯城的问题在谯城解决,不要越级向上面反映。这样做地方党委政府工作被动。”
郑星远暴躁:“我已经多次向谯城有关部门反映情况,石沉大海杳无音信,这才到省里反映情况。怎么能说越级呢?”
老茅不生气,永远刻板的笑脸:“政府工作千头万绪,安定团结谋发展压倒一切。GDP要增长8%以上,不然他们的乌纱帽难保。与其相比你举报的这点事,能排上议事日程吗?老郑同志,请你顾全大局,不要给安定团结再添乱。”
郑星远心里明镜一般,举报材料转到谯城,等于省城白去。他们在拖时间慢慢淡化,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
在省城的小旅馆里他遇到不少类似的上访人,这些人把上访当做工作不厌其烦,大有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之势。经过长达数年的磨砺,他们经验丰富,伶牙俐齿,语言犀利。讥笑他一看就是生瓜胆子。好心建议,对上呈的材料要压缩,删除繁文缛节,开门见山直奔主题。对于举报对象的罪证,按条理一条一条列出。言简意核一目了然。郑星远像小学生听课一样认真记录,采纳修改。
省里行不通,他决定去北京上访中纪委。如果这条路再走不通,从此心灰意冷悬崖勒马,安心做一名守法公民。
路费成了行动最大的障碍,没有钱寸步难行。上次去省城,是几个铁哥们凑钱,他不好意思再去张嘴。桃花来电话说有急事找他,郑星远也想当面向她致歉。汤嘉莉醋性大发失去理智,使得桃花下不了台。他有必要说清楚,免得产生隔阂。
约见地点在星星茶社,桃花要个包间。郑星远推门走进,桃花扑进他的怀里,没命亲吻。
“星远哥,俺想死你了,抱住俺抱住俺。”
“你这是干啥的,咱俩都有家室,请你自爱自重。”郑星远将她推开。
“俺不管那些,俺就是爱你。”桃花泛起倔强。
“你要是这样咱永远不会见你。”郑星远生气,脸色铁青,“你约咱啥事?”
“俺就是想见你,和你说说话。”
“你有丈夫,咱有妻子。再这样厮混,外人要说闲话的。要是传到卫东风和汤嘉莉的耳朵,咱俩成啥人了?将会破坏两个家庭。”
“感情这东西由不得人,俺对你从心底里喜欢。和你在一起特别快乐。”
“别说呆傻话了,人到中年,儿女成人,人生苦短,几十年光阴胡乱也就过去了。别朝三暮楚想入非非。”
两人闲聊一会儿,郑星远说:“以后没有重要事别联系,给卫东风和嘉莉知道不好。”
“想你了,俺还要联系。”桃花撒娇说。她从提包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钞,推到郑星远的面前。
“这是干啥的?”
“俺知道星远哥缺钱。”
“你的钱我不能要。”
“星远哥的事就是桃花的事,只要你想干的俺都支持。俺支持你去北京上访。”
郑星远没想到桃花这么些年对他还是一片痴心,他感动,深情望她一眼,“感谢桃花妹子,这钱算我借你的。”
郑星远有了钱如虎添翼。
结果还是白忙活一场。
汤嘉莉时常啰嗦他:“谢庭雨诚心邀请你去当副总,你碍着面子不去,反而把我臭骂一顿。你要是真对老婆孩子家庭负责,我倒愿抹下二寸半的脸皮去求谢庭雨给你一份工作。”要是往常,郑星远顿时暴跳如雷。他心眼小,妒恨汤嘉莉提到谢庭雨三个字。现在不同了,人熊志短,犹如一个面团任凭强势的妻子随意揉捏。
汤嘉莉提到谢庭雨不是心血来潮,前几次她试探过,郑星远似有悔改之意,愿意共同致富。汤嘉莉想到谢庭雨曾经许过的话。她开始设想既不丢失脸面,又能试探谢庭雨口气的万全之策。
谢庭雨鸟枪换炮,不再骑自行车上下班,而是小轿车坐骑。她不想在宿舍区和公司门口遇见,那样似有等待守候的嫌疑。机械局宿舍区到华宇公司要经过南谯路一段闹市区,那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,她决定在那儿守候。
果然在下班的钟点,谢庭雨的小车缓缓驰来。快到近前,她从车头缓步横穿,谢庭雨的车停住,探出头高声喊叫:“汤嘉莉!”他把车停靠在路边,打开副驾驶的车门。汤嘉莉装作惊讶:“是谢总呀。”她上了车。
“在商场购物吗?”他问。
“随便转转,想给星远买几件换季的衣服。”汤嘉莉有意说出郑星远,看看谢庭雨的反应。
“这个星远呀,有意和我作对找麻烦,省城去了京城也上访了,水面上泛几个泡泡挤到涟漪,并没有风生水起波浪滔天。我谢庭雨还是谢庭雨,未损毫毛。”谢庭雨轻松自得。
“星远开始明白事理,有些悔恨之意。好好的事情都被他办咂,要是当初随波逐流,也会像谢总这样车子房子齐全。”
“甭谢总谢总的挂在嘴头,我在你面前永远是谢庭雨。”谢庭雨拉住汤嘉莉的手,轻轻抚摸。
“郑星远荒废几年光阴,他想弥补回来。苦于一时还没找到挣大钱的途径,在家苦闷烦愁。”
谢庭雨见汤嘉莉没有反应,扳过她的头,在她红润的脸上亲吻一口。汤嘉莉挣脱:“咱在谈论星远,你咋三心二意?”
“在听着呢。星远若不嫌咱庙小屈才,华宇公司的大门对他永远敞开。”
汤嘉莉的目的达到,一番煞费苦心的周折,就是为着这句话。她主动亲吻谢庭雨一口:“庭雨真好,谢谢你。”她跳下车离开。
汤嘉莉有孬心思,谢庭雨有几亿元的身家财产,拔根毫毛有腰粗。在他手下当副总,手丫漏点,都是可观的数字。到哪儿有这么丰厚的收入?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郑星远宁折不弯的性格任何人改变不了。
“你说啥话呢,我就是沿街要饭,也不会登他门前讨口水。”郑星远怒眼圆睁。
“死要脸活争面子,后半生就这样浪荡下去。”
郑星远双手抱头苦闷不堪,瞬间现出一副龌龊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