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郑星远出狱

时间说快过得也飞快,直至接到郑星远出狱的通知,汤嘉莉才算出两年半已经熬过来。星远终于提前回来。

那天她早早起床,把小星服侍上学,才骑着自行车直奔谯城监狱。谯城监狱在城西山坳里,二十多里地。由于山坳里有家水泥厂,重型卡车把柏油马路压得坑坑洼洼,崎岖不平。汤嘉莉骑着车拣好路走。装满水泥的罐装车不时来往,掀起一股股灰尘。她一手扶着笼头,一手捂着鼻子,待骑到监狱铁门前满头满脸都是灰尘。

她拍打整理一番。九点钟,铁门准时打开,郑星远拎着简单的行装走出来。他穿着她替他买的新服装,新潮两面穿的“七匹狼”夹克衫。为了显精神,特地将红色反穿在外。他站在铁门前,余光早已看见汤嘉莉。

他没有及时过来,而是仰头望望蓝天,又平视瞩目高山,两年半的铁窗生活像噩梦一般过去,久违的自由重新获得。

他张开双臂长长呼吸一口新鲜空气。汤嘉莉迫不及待跑上前,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。郑星远像哄一个受到莫大委屈的孩子,轻轻拍打她的肩背。

“对不起,这些日子你受苦了。”眼泪流出哭声喊出。

汤嘉莉心里舒服多了。“星远,我真的好想你。”

郑星远笑说:“我也一样,走回家去。”

汤嘉莉要用自行车驮他,郑星远不依,把行李夹在书包架上。

“走走吧,我想多看看谯城郊外的田野风光。”她理解此刻郑星远的心情。

汤嘉莉办了一桌丰盛的接风酒宴,拿出多年珍藏的老窖酒。她给郑星远倒了满满一茶杯,自己也倒半杯。郑小星以茶代酒,“儿子敬爸一杯。”汤嘉莉像过年似的一切忙清后才坐下。

“儿子长大了,明年初中毕业了吧。”郑星远乐此不疲盯看儿子。

“人长大,知识没增加,我建议他考技校,将来当一名技术工人。”汤嘉莉摸摸儿子的头。

“当一名技术工人也不错,高级技工比工程师还实用。你国庆大伯是红星厂的一宝。”

说到魏国庆,汤嘉莉借此把近几年新村人的发展变化,如数家珍细数一遍。

“新村人不少发财,买了新房搬进商品房住宅小区。剩下都是些没技术或者老弱病残的人家。国庆在南方打工收入不错,他说他在南方打工的那个厂缺乏管理人员,聘请几个都不理想。国庆推荐你,老板把生产副总的位子还留着呢。”

郑星远闷头喝酒,一声不吭,偶尔抬起头盯视一眼汤嘉莉。

“你的气色很好,比以前还水灵漂亮。”

郑星远无意一句话,汤嘉莉脸庞绯红。经过美容护肤,见到她的人都这样说。白桃花常夸奖她,底子好的人就是不一样,稍加护理流金溢彩。

汤嘉莉对着镜子仔细瞧看,自己肤色细腻,做美容护肤,看不出一点人为的痕迹。抹去岁月的风霜,恢复娇艳丽质。汤嘉莉毕竟愧对心虚,诚惶诚恐。

“不还是老样子,快成老太婆了。”汤嘉莉敷衍。

“袁玲有音信吗?”郑星远憋闷不住,还是说出他想知道的情况。汤嘉莉心头一颤。

“喝酒,我陪你喝一杯。”汤嘉莉故作镇静端起酒杯与郑星远碰杯一下,她转移话题。

郑星远出狱,街坊邻居少不了来看望,谈心拉呱时郑星远总是千方百计往厂事引导,他想多了解红星厂的情况。

“红星厂早不存在,现在改名华宇公司。”汤嘉莉及时纠正,“山中方七日。人间已千年,你不要抱着老黄历。”

“孙猴子七十二变,终归还是孙猴子。谢庭雨他把红星厂如何演变,在我眼中永远是红星厂,是工人们祖孙三代用血汗创建起来的国企。”郑星远坚持自己的观点。

街坊邻居附和:“按常规是这个老理,可现在世道变了,变得俺们分不清东南西北,晕头转向。一个好端端两千多人的大厂,几个亿的资产呀,损了国家和工人的利益,肥了谢庭雨几个人。这理去哪里评讲?”

“栽跟头陷囹圄牢狱之灾,你还不吸取教训吗。你何必要做出头的椽子。外面有人说你和谢庭雨是狗咬狗的争夺,郑星远当了几年厂长没捞到油水,内心不甘,才与谢庭雨你死我活地争斗。”汤嘉莉阻止。

“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,谢庭雨侵吞国有资产,郑星远只要有一口气,叫他怎么吞进再怎么吐出。”

“谢庭雨用钱上上下下铺平,打狼不着反被伤身,值得吗?”

郑星远名义出狱,形影无踪,他是自由身,神出鬼没。

卫东风来过几次电话,邀请她吃喝玩乐,汤嘉莉婉言谢绝。“星远回来了,我要照顾他。”

“星远出狱俺当然知道,那是谢庭雨花钱保释的,委托俺去办理。”卫东风说。

汤嘉莉懵懂,明明是白桃花托关系找到那把钥匙开的锁,才减刑半年。怎么转眼变成谢庭雨的功劳?

“谢庭雨完全看在你面上,怀念你们在鼓山坳一段的情感,才肯出的血。”卫东风做谢庭雨的说客。“他对你有情,你不能对他无义。谢庭雨的夫人沈丽娟得了癌症,在上海开刀化疗,现在回来修养调理。无论怎么说你和星远,都应该去看望人家。”

卫东风话说得在理,三人再大的恩怨,鸟之将死其鸣也哀,沈丽娟死过一回的人,于情于理都应该登门看望。何况谢庭雨为郑星远早日出狱,出力出钱。

“星远不在家,等他回来再说。”她不能瞒着郑星远,独自一人登谢庭雨的家门。

“星远越过越像头犟驴子,明儿叫桃花去敲打敲打,让他明白情理懂得世故。这样无休无止揪住谢庭雨不放,何苦呢?有福大家享,有钱大家赚,和平共处不是更好吗?一把钥匙开一把锁,郑星远最听桃花的话,桃花往他怀里一靠,流几滴眼泪,他的心肠软了会百依百顺。”

卫东风似有抱怨,随口一句玩笑,汤嘉莉听了心头猛颤。以前她和卫东风出去过几次,因为手头拮据经不住引诱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汤嘉莉并没有动真感情。男人回来见好就收。

桃花和郑星远非同一般,他们曾经建立过牢固的感情基础,虽然被拆散,郑星远还时常怀念。郑星远刑满释放出,汤嘉莉带他去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,结果正常。她放心,一门心思调养照料他的身体。

两人无事闲聊,她无意中提到鼓山坳,说起农村天翻地覆的变化。妇女队长苗彩凤在镇边开家吃喝玩乐一体的农家乐。卫东风靠种植草皮发大财,和桃花结为夫妻,住上别墅。郑星远立马回答,桃花旺夫相,给卫东风带来财运。汤嘉莉心里酸溜溜的。卫东风也许窥视桃花心里还装着郑星远,试图借花献佛,趁机甩掉桃花。

“狗嘴吐不出象牙。我的家庭不需要别人掺和。”汤嘉莉警告。

“郑星远把你当草,俺可把你当宝。俺卫东风愿意和郑星远交换,把你娶回来,让你过上贵妇人的生活。”卫东风恬不知耻。

“你当你是谁了?有几个臭钱,不知道天高地厚。你装进星远的肚里都摇摇。咱瞧不起你。”汤嘉莉声色俱厉,她决意今后不再与这个流氓有任何瓜葛。

“瞧不起俺不碍事,你会瞧得起钱的。在钱的面前,你这个貌似端庄的女人也会暴露无遗。”卫东风在电话里传来奸淫的笑声。

汤嘉莉掐断手机。她可以不理睬卫东风,但是杨小军和柳桠枝登门相约,她不能不认真对待。

“看在当年知青屋里的友谊,不去看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。”杨小军耐心说服。杨小军夫妇登门,不见郑星远,要汤嘉莉作为代表,一同去看望。

“星远回来,我征求他意见。”汤嘉莉斟字酌句回答。

杨小军误认为郑星远小心眼,大包大揽。“孩子都成人了,过去的那点猫腻事,早应该甩进垃圾堆发酵生霉腐烂掉。星远回来我做解释。”

杨小军和柳桠枝硬把汤嘉莉拉上车。